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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娘娘,娘娘,……”

耳边侍女哭喊的声音越来越远,渐渐消失,可我却听到了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她叫我“沅儿”。

我从黑暗中挣扎醒来,眼前之人一脸担心地看着我,问我怎么样了。

想不到在地府还能同娘亲相遇,我喜极而泣,“娘,你在等女儿吗?”

她疑惑地拍了拍我的脸,“不会摔傻了吧?”

脸上传来娘手心的温热感,还有一丝丝疼痛,我震惊不已,又重重地掐了一下自己。

“嘶,好痛。”

娘突然哭了起来,“沅儿,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我重生了!

我紧紧抱住娘,泪水糊住了我的眼睛,我抽噎地喊着“娘”,每叫一声,娘亲都会应答,让我心底温暖了起来。

娘说,我上屋顶修破洞,不小心摔了下来,大夫看了说我没事,就是摔伤了腿,得静养。

我拄着拐杖出门看,天色很暗,乌云压了过来,而屋顶的破洞还没有补好,又要外面下大雨,里面下小雨了。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今日便是我与周慕初相遇的日子。

前世,他为了躲避奸相的追杀,偷偷跑进了我家,我掩护他躲过搜查,又收留他十日,他伤好之后,非要报答我。

我娘说:“你若诚心报答,不如娶了我女儿,让他跟着你过富贵日子,就算你报答了。”

他没有丝毫犹豫,点头答应。

临走前,他送给我一块象征着他身份的牌子,说一定来找我。

……

这场暴雨过后,他便要来了。

娘收了院里的药草,急忙进屋扶我坐下,“这房子也不知道熬不熬得过去。”

话音刚落,一声雷响划破天际,雨来了。

不一会儿,院子便积了水。

雷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看着屋里一地泥泞,娘叉着腰骂老天,“你个贼老天,真是不让人活了。”

一番牢骚过后,娘又开始去院子里排水。

乌云散去,夕阳撒在湿漉漉的地上,映出昏黄的光,有几分不真实的美。

“沅儿,娘去你王婶家借点瓦片,你看着家。”

娘打断了我的思绪,我坐在门口朝她笑了笑,“好嘞,娘。”

我听到厨房有瓦盆倒地的声音,便拄着拐杖进去看了看,地上的脚印被刻意抹掉了,但还是留下了印迹。

我扶起瓦盆,骂道:“臭老鼠,又来偷东西吃。”

出门后,我将厨房的门锁了。

不消片刻,一群官差来了,他们闯进我家,说是官府奉命捉拿罪犯。

我大声道:“我方才瞧见一个肚子上流血的人往那边去了。”

官差急忙道:“快追。”

我手疾眼快拉住了为首的人,朝他做了个“嘘”的手势,他疑惑地看着我。

我小声道:“有只受伤的老鼠在厨房,劳烦大人帮我抓一下。”

他听懂了我的意思,手中的刀拔出来半截,蹑手蹑脚地随我去了厨房。

“臭老鼠,看我不抓只猫来逮住你。”我边开门边大声骂。

门锁刚开,我急忙闪到一边,官差踢门闯了进去。

我躲在门外的水缸后,听着里面的声音,他们刚进去,里面突然传来几声闷哼,然后便没了动静。

此时,我娘抱着修补房子的瓦片回来了,问我鬼鬼祟祟在干什么。

我急忙拉住她,“娘,厨房里边有官差在抓贼。”

听到这话,我娘急忙扶着我去了外面,然后自己回房,拿出了她尘封的宝剑。

她冲进厨房,随即便拖了几个官差出来。

他们手里的刀都还没拔出来,人却昏迷了。

我一瘸一拐地进去,看着地上的官差,好奇道:“贼呢?”

娘舀了一瓢水,泼醒了他们。

官差浑身一激灵,急忙翻身拔出刀,他们定睛一看是我,便收了刀,“贼呢?”

我也想问。

这么多人竟然抓不住一个受伤的人。

他们刚进去,连人都没看清楚,便被迎面撒了迷药,别说抓人了,他没杀了他们都算手下留情了。

没抓到人,他们只好悻悻而归。

为首的人看我们娘俩日子拮据,便从他下属手里挨个搜刮了些银子,送给了我娘。

他把银子交给我娘,“孩子还小,买点好吃的。”

想不到这官差大哥人还挺好的。

送走了人,我娘便上房去修补房子了。

2

晚上,我舍不得松开娘,非要抱着她一起睡。

她笑着搂紧我,“多大的姑娘了,还要娘抱着,羞不羞。”

“不羞不羞,沅儿永远是娘的孩子。”

她拍了拍我的背,轻叹道:“沅儿啊,娘今日去借瓦片时,碰到洛府的周奶娘了。”

我淡漠道:“与咱们无关,睡觉吧,娘。”

娘轻轻捏了一下我的耳朵,“傻孩子,你听娘说完。”她继续道:“周奶娘今日本来是要来咱们家的,被我给半道截了。”

听到这里,我忽然悬起了心,“她来咱们家作甚?”

“周奶娘说大夫人惦记着咱们娘俩,便和将军商量了一下,要接咱们回去。”

娘与我面面相觑,我瞪大了眼睛,这是搞哪出?

前世我被周慕初接回皇都后不久,圣上却给他与洛雅雅赐了婚。

当时周慕初去监督治理南方水患了,没人替我和娘主持公道,我们只好在皇都找了家酒楼,当杂工。

洛雅雅为了赶走我们,对我百般刁难。锦王回来后,只字不提赐婚之事,权当默认了。

他另外买了一处院子,将我和娘安置在那里。

他娶洛雅雅那天,我被将军夫人安排的人追杀。

我娘为了救我,跌落悬崖,尸骨无存。

想到这里,我心痛如绞。

娘轻轻拍了拍我,“沅儿,你怎么了?”

我收回思绪,笑了笑,“没什么。”

娘轻叹道:“将军当年听信了大夫人的话,认定娘与侍卫私通,还怀疑你不是他的孩子,狠心将咱们赶了出来,这下叫咱们回去,指不定有什么猫腻呢。”

前世我曾见到洛雅雅与太子幽会,后来便没了动静,我也没有再提过此事。

现在想想,或许她一开始想攀附的人是太子,后来太子失势,锦王深受皇上器重,所以她便转移了视线,开始想方设法勾引锦王了。

前世娘借完瓦片回来时,好像也要同我说什么,没想到被周慕初打断了,这事也就再没提过。

后来家里来过一个体态丰腴的老婆子,娘让我待在屋子里别出来,送走她后,娘便心事重重。

周慕初说要报答我,娘当时二话没说,便让他娶我。

那老婆子我在洛府见过,正是周奶娘。

看来,洛府突然要接我们回去,定是不安好心。

我今年刚好十六,正是嫁人的年纪,或许这正是他们盘算的。

3

翌日,娘和庄子里的人一起去山上采药草,让我留下看家。

我在院子里翻晒药草,却有人敲响了门。

隔着门,来人说她是洛府的人。

我开了门,没想到却看到了洛夫人,她身后跟着许多丫鬟婆子,还有家丁抬着几个大箱子。

周奶娘走上前,笑着拉住我的手,“你就是沅儿吧,想不到出落得这么水灵了。”

我抽出手,淡淡地扫了她们一眼,“有事吗?”

周奶娘侧过身子,同我道:“这位将军府的大夫人,是来接你和你娘回将军府享福的。”

“哦~”我笑了笑,侧身将人请了进去。

大夫人进门时瞥了一眼我的腿,从大门到里屋,她一直用手帕掩着口鼻,眉头紧皱,一脸嫌弃。

进屋后,周奶娘急忙用自己的帕子擦了擦凳子,然后大夫人才坐下。

周奶娘说了许多,无非就是些虚假的问候,主要目的,就是接我和我娘回去。

大夫人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你这腿怎么回事?”

我笑了笑,“爬屋顶掉下来摔的。”

她不悦道:“不会一辈子就这样了吧?”

“静养一段时间便能好。”

她们离开时,一脸高兴。

因为我答应了她们,三天后便回洛府。

周奶娘拉着我的手,说三天后派人来接我们。

娘回来后,看着一地的衣服首饰,眉头紧皱,“看来,是非要咱们回去了。”

我拉着娘的手,安慰道:“反正也躲不过,咱们就当去过好日子了。”

娘摸了摸我的头,“傻沅儿哟,咱们这是入火坑了。”

洛府送来的东西不少,能换不少钱。

我留了两匹布,给我和娘做身新衣裳,毕竟是要进将军府的,总不能太寒酸。

其他的东西,只要能换钱的,通通换了。

我和娘借了王婶家的驴车,拉着几个大箱子去了镇子上。

那些首饰换了不少钱,布匹贱卖给了布店,又裁了两身衣裳。

娘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子,然后带我去医馆把药草买了,又给我看了看腿,之后我们便去了镇子上最好的酒楼吃饭。

坐下不久,没想到遇到了上次抓周慕初的一行人。

为首的官差看到我们,径直朝我们走来,毫不客气地坐下,笑道:“大姐,真巧啊。”

我娘无奈地笑了笑,“呵呵,真巧。”

他们还没离开,难道是周慕初还在这里,我好奇道:“官差大哥,上次的贼你们抓到了吗?”

官差喝了一口茶,摆摆手,“别说了,那贼忒狡猾,遛了我们半个月了。”

“那他还在这里吗?”

他点点头,顺便叮嘱道:“你们要小心点,我怕他可能会报复你们。”

这倒是实话,周慕初眼里容不下沙子,睚眦必报。我那日带人抓他,他若是伤好了,说不定会来找我报复。

我们这顿饭是白蹭官差的,他为人豪爽,说我娘上次救了他们,他心底感激,便以这顿饭报恩了。

临走时,他说以后我娘就是他姐,日后若是去了皇都,有事便去找他。

“我叫刘茂平,就此别过。”

我娘呵呵一笑,“我家沅儿还白捡个舅舅。”

4

三日后,周奶娘坐着马车来接我们,家里能拿的东西不多,周奶娘倒是耐心地帮我们收拾了一下。

这个家毕竟住了十多年,离开时,我和娘都哭了。

周奶娘安慰道:“等沅儿出嫁了,你也算熬出头了。”

我娘抓住字眼,问:“出嫁,出什么嫁,嫁给谁?”

周奶娘目光躲闪,掩饰道:“我也就是这么一说,以后沅儿要是觅得金龟婿,你也能跟着享享清福嘛。”

快到洛府时,周奶娘让人停了马车,领着我们从小侧门进的。

入门拜见了大夫人后,周奶娘便领着我们去了一处院子。

这院子真是跟我前世住过的一模一样,冬冷夏热。

还好院子里有颗酸梨树,夏天摘了酸梨熬水喝,去暑气。

我们刚收拾好,便听到洛雅雅的声音,“听说姨娘和妹妹来了,我来看看。”

她进门便将我和娘上下打量了一番,眼底的嫌弃和不屑不加掩饰。

“你就是沅儿妹妹吧,以后就把这里当成自己家,缺什么就说,不用客气。”

我笑道:“姐姐哪里的话,以后同为将军府的小姐,我自是不会客气的。”

她瞪了我一眼,觉得没意思便走了。

娘一手叉着腰,一手拍了拍我的肩,坏笑道:“小丫头什么时候这么会给人添堵了?”

“跟娘学的。”

安置好后,天色已晚。周奶娘端过来一些吃的,有菜有肉,但总归和大夫人大小姐吃的不能相比,她说厨子要伺候的夫人小姐太多,顾不上我们,让我们多担待。

娘便让她以后别送了,我们自己去做。

什么厨子照顾不上,明明就是大夫人吩咐的。

周奶娘没讨到好脸色,悻悻离去。

夜里,房子里太热,我和娘出去散步。走了一会儿,娘拉住我,好奇道:“沅儿,你没来过将军府,怎么对这里的路这么熟悉?”

我笑道:“我瞎走的,反正是散步,看见路便走了呀。”

娘点点头,“说得也是。”

走到洛雅雅闺房外,远远便看见大夫人行色匆匆地进去,还屏退了众人。

娘看了看我,“有猫腻。”

我点点头,“去看看?”

“好。”

我们假意往回走,路上遇见了不少家丁,待穿过假山后,我和娘便改了方向。

娘会武功,带着我翻进了洛雅雅的院子,我们绕过小花园,躲在窗子外面听墙根。

洛雅雅哭骂道:“他挂着王爷的名头,实则没权没势,哪有太子好,娘,你赶紧想法子,让那个贱丫头去做他的王妃。”

大夫人安慰她,“娘这不是已经在想法子了吗,那赐婚的圣旨还没下来,咱们赶在这之前把那丫头送到锦王床上,再让你爹去陛下面前讨公道,到时还不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娘握紧了拳头,拉着我翻出院子,回到房间后,她将洛府上下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然后便要收拾东西带着我跑。

我按住她,“娘,你别着急呀,咱们已经知道了她们想干什么,提防着便是了,将军权大势大,咱们能逃到哪里去。”

听我这么说,娘只好作罢,愤愤不平道:“她要是敢动我的沅儿,我就算拼了这条命,也要杀了她。”

5

现在的锦王无权无势,可五年后,他却是皇帝。

这次,我绝不会重蹈覆辙。

前世的我被爱蒙了心,一错再错,永远屈居与洛雅雅之下,被她打压欺辱,甚至被她灌了毒酒,含恨而死。

我本想着要杀了周慕初,好报前世他负我之仇,可现在,我却不那么想了。

前世便是过去,无法挽回,我没必要再去悔恨,我能把握的,只有现在。

皇后之位,更吸引我。

翌日,洛雅雅又来了。

她这次收敛了大小姐脾气,虚伪地拉着我的手,说要和我一起去参加赛马会,认识一下皇都贵门。

娘婉拒道:“沅儿不会骑马,就不去了吧。”

洛雅雅急忙道:“不会骑马不要紧,到时妹妹坐在一旁看着便好,赛马会很热闹的。”

“好,我收拾一下便随姐姐去。”我欣然答应。

她这么热心邀请我,想必周慕初也在。

我特意换了一身青色骑装,将头发绑成高高的马尾,未施粉黛,素面朝天。

洛雅雅一身火红骑装,浓妆艳抹,明媚照人。

我在她旁边,更衬得她美丽动人了。

见我这番打扮,她嘴角勾起,拉着我的手寒暄了两句。

赛马会是太子主办的,洛雅雅精心打扮,想必也是为了吸引太子的目光。

下了马车,她很快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

我跟在她身后,颔首低眉,做出乖巧的模样。

名门贵女们羡慕她长得美,贵公子们则争相往她旁边凑,将她夸上了天。

有人问起我,她便说我是妾室之女,乡下长大的,没见过世面,所以带我来看看。

她被人夸得合不拢嘴,也抽不开身。

我悄悄从她身边离开,寻找着周慕初的身影。

人我没找到,反而找到了他的马。

曾经他就是用那匹马教我学得骑射。

马跟前有马奴看管,我过去后同他说了两句话,话题都在马身上,他看我识马,便让我说说他牵着的那匹马。

我绕着马走了一圈,余光看见了周慕初和太子朝这边走了过来。

我故意背对着他们,开始鉴马。

说完后,马奴眼中满是惊喜。

我抚摸着马头,问他:“大哥,这马儿可有名字?”

他的目光停在了我身后,然后低下了头。

我假装不知道,继续问他:“大哥,你怎么了?”

身后传来周慕初淡漠的声音,“它叫长风。”

我闻声转头,周慕初眼中皆是惊讶。

太子嘴角略带笑意,看着很是平易近人。

周慕初眉头紧皱,看我的第一眼充满了震惊,之后便满是疑惑。

我躲开他探寻的目光,问道:“两位是……”

马奴急忙道:“参见太子殿下、王爷。”

我大惊失色,急忙要跪下行礼,太子拦住我,将我扶起,“不必多礼,地上脏,不要污了姑娘的衣裙。”

我颔首屈膝,“是沅儿失礼了,还望太子殿下和王爷恕罪。”

我刚站直身子,洛雅雅便大张旗鼓地走了过来,见着太子,她娇羞地笑了笑,“臣女洛雅雅拜见殿下、王爷。”

太子朝她笑了笑,“雅雅今日这身打扮颇有将门之风,英姿飒爽,又不失明媚动人。”

洛雅雅颔首轻笑,“谢殿下夸奖。”

她拉着我的手,看着周慕初道:“她叫沅儿,是臣女的妹妹。”

周慕初上前一步,盯着我看了看,忽而冷笑,“是吗,想不到姑娘是洛府的小姐。”

洛雅雅生怕撮合不了我们,便找了个借口把太子带走了,留下我和周慕初面面相觑。

我抬眸笑道:“王爷似乎对我有敌意?”

“何以见得?”

6

我隔空在他脸上描画,“你脸上写了呀。”

他走近我,冷冷道:“姑娘以前是否住在昌平镇的一个村子里?”

我点点头,“对啊,王爷怎么知道?”

他忽然抓住我的手腕,恨不得把我的骨头捏碎,“初六那日,你看到了什么?”

这人还真是睚眦必报。

我吃痛地大哭起来,“你无赖,下流。”

一旁的马奴见状,急忙背过身去,周慕初捂住我的嘴,“别哭了,我又没把你怎么样。”

我眼泪汪汪,委屈地看着他。

他阴冷的目光慢慢变得无措起来,松开了我的手,“别哭了。”

我脱困后,拉住他的手狠狠地咬了一口。

“你……”他吃痛地捂着手。

我朝他做了个鬼脸,“谁让你欺负我的,活该。”

他气得咬牙切齿,现场人多,他又不能把我怎么样,只好把怒气忍下。

随着鼓声响起,他收敛怒色,拉着我的手腕走到了马场边的凉亭下落座。

他拉我坐在他旁边,威胁道:“若敢跑,本王打断你的腿。”

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后,我的目光从他身上移开,落在了太子身后的洛雅雅身上。

她也朝我看了过来,炫耀一般扬起了头,不屑地笑了一下。

“你这等乡野丫头,入不了太子的眼,别痴心妄想了。”

周慕初以为我在看太子,便对我挖苦讽刺。

我没理会他,端起他面前的茶喝了起来。

他看我喝了他的茶,忽而红了耳朵,眉头轻皱,看着我道:“这是本王喝过的茶。”

我急忙放下杯子,低头认错,“对不起,我不知道。”

他默默把杯子挪了过去,没有同我计较。

太子简单地说了赛马的规则后,便开始抽签。

男女搭配,两人一组。

周慕初抽到的数字和洛雅雅相同,而太子抽到的,和太傅的孙女相同。

我坐在一旁看笑话,洛雅雅朝我看了一眼,她忽然捂住肚子,说自己不舒服,太子只好收回她的签子。

在场会骑马的公子小姐都分配好了,只余下锦王一人,太子一脸为难,只好指派自己的侍从跟锦王一队。

我端起周慕初的茶杯,悠闲地喝了起来,谁知他一句话,呛得我直接把茶喷了出来。

他拒绝了太子的指派,把那支签扔到了我面前,“你,跟本王一队。”

洛雅雅故意道:“哎呀,我家妹妹不会骑马呢,锦王殿下,你可要好好护着她。”

我还没说什么,他便拉起我,走到了比赛场地。

马奴将“长风”牵过来,他对我说了一句“冒犯了”,随即将我拦腰抱起,放到了马背上。

“你做什么?”我抓住缰绳,惊魂未定地看着他。

他随后跃上马,将我圈在怀里,“比赛规则并没有说不可以同乘一骑,你不会骑马,本王只好出此下策。”

我挣脱他的束缚,跳下马背,“谁说我不会了,我既然懂马,自然也会骑射。”

我挑了一匹马,牵到他跟前,一跃而上,同他笑道:“王爷,我若是赢了,你要如何奖励我?”

他不屑地笑了一声,“本王不杀你已经是对你最大的奖励了。”

“我又没犯错,你杀我作甚?”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最终还是松了口,“你若赢了,本王便……”

我打断他的话,“王爷便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他点点头,“嗯。”

锣鼓声一响,我立马严肃起来,扬手挥鞭,一马当先。

周慕初紧随其后,与我并驾齐驱,他目视前方,略微惊讶道:“想不到你骑术不错。”

“谢王爷夸奖。”

“驾——”我挥动鞭子,甩开了他。

这场赛马,变成了我与他的较量。

我的骑射是他教的,终归是徒弟不及师父,他拔得头筹,赢了。

我不甘示弱,紧随其后,获得第二。

按照队伍来算,我和周慕初都是第一。

比赛一共三轮,第一轮是赛马,第二轮比箭术,第三轮是骑射。

我在赛马时出了风头,洛雅雅看到众人围着我夸奖,便坐不住了。

她挤进人群,将我拉到她身后,说我不会箭术,恐射箭伤了我,便不让我参加了。

“这之后的两项比赛,便由我代替妹妹吧。”

她死死地捏着我的手,眼神里满是威胁。

7

周慕初将我拽到他身边,并没有正眼看洛雅雅,反而对太子说:“比赛初始可以换人,这比到一半换人,恐怕不合规则吧,您说呢,殿下?”

太子点头,对洛雅雅道:“雅雅你既然不舒服,便歇着吧,锦王会照顾好令妹的,你不用担心。”

“可是……”

洛雅雅话说到一半,被太子一记冷目给吓得闭了嘴。

周慕初第二轮放了水,每一靶都射偏了,处于末位,我瞧他并无好胜之心,只好随便应付着射了两箭。

太子满意地朝他点点头,“承让了。”

周慕初轻笑,“殿下箭术高超,臣甘拜下风。”

这次比赛,本就是太子要为自己出风头博名声而设立的,但凡是个长脑子的,都不会同他争。

第一轮周慕初被我刺激到了,非要跟我争个高低,所以才没有顾及太子的颜面。

后面他若是再争,便露了锋芒,难保太子不会重点关注他。

比赛结束,太子邀请众人去东宫赏花喝酒。

洛雅雅找借口支开我,让我回家。

周慕初也婉拒了太子邀请。

回家路上,周慕初骑马而来,挡住我的去路。

“王爷有事?”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我,朝我伸出手来,“本王送你。”

“不用了,多谢王爷。”

我绕过他,悠闲地走在街上,他骑马跟在我后面,引来街上众人议论。

他跟着我,试图接近我,无非就是想知道我当时为何会知道他在厨房,又为何那么肯定那伙官差要抓的人就是他。

还有,他想知道,我会不会去丞相府告密,说出他就是去昌平镇查私吞官银之事的人。

刘茂平奉命来昌平镇捉人,他收到命令,说要抓的,是偷盗官银的恶贼,可他却从未见过周慕初,更不知道他要抓的人是锦王。

周慕初暗中调查此事,但还是被发现了端倪,当地县衙秘密将此事告诉了丞相,丞相便派暗卫来追杀,他将那些暗卫灭了口,自己也因此受伤,所以丞相暂时还不知道去调查官银失踪案的人是他。

纸终究包不住火,丞相顺藤摸瓜,还是查到了周慕初,从那以后,周慕初便开始了与丞相的正面较量。

这都是后话了。

只要我绝口不提昌平镇的事,他也不敢开口询问,更不敢随意动我。

眼看要到将军府侧门了,他忽而策马跑到我跟前,俯身一捞,单手将我抱到马背上,禁锢在他怀里,朝着城郊去了。

正是黄昏时候,夕阳甚美,城郊的风光确实比城里好多了。

他说带我来看看风景,我便只看风景,不言其他。

“王爷,天色暗了,我们若是再不回去,恐怕明日便会传出一些关于你我的污言秽语来了。”我不急不躁地看着他。

他瞥了我一眼,而后便躺在了草地上,头枕着手肘,悠闲地望着落日,“本王不介意,大不了到时娶了你。”

我坐在他旁边,笑道:“王爷愿娶,我可不愿嫁。”

他侧着头看向我,“你若无心于本王,今日又为何做出那些举动来吸引本王的目光呢。”

“王爷不要太自恋了,明明是你纠缠我在先,如今却来污蔑我,可真是……”我顿了顿,看向他,冷笑一声,“小人一个。”

他神色一凛,忽然翻身将我压在草地上,沉声道:“若本王非要娶呢?”

我红了眼眶,哭了起来,挣扎着打了他一巴掌,“你无赖。”

他愣了神,脸上的红指印清晰可见。

我偏过头,委屈地闭上了眼睛。

“对不起……”

他翻起身,一把拉起我,默默无声地将我抱上马,慢慢往城中走。

街上人影稀疏,我往他怀里缩了缩,将头埋在他的双袖中,怕人看见了嚼舌根。

临走时,他道:“今日赛马你赢了,本王答应你的一件事依旧作数,你想好了便告诉我。”

“谢王爷。”我屈膝行礼,待抬头时,他人已经不见了。

8

进洛府许久,洛将军却没来看过我和娘,在府中偶尔遇见,他也是冷眼相对。

娘心里气不过,找他打架,他只是躲着,被打了也不吭声。娘找他解释曾经的往事,他不愿意听,一口咬定是娘欺骗了他。

洛夫人在远处看到娘被气哭,嘴角扬起得意的笑容。

她装模作样地走到洛将军身边,拿出手帕擦了擦他嘴角的血。

“祝氏,我接你回来已经是对你最大的恩赐了,你若再敢对将军无礼,别怪我不客气。”

洛将军抓住她的手,冷冷地瞥了娘一眼,“夫人不必为这等贱人动怒,为夫没事。”

娘气愤地拉着我离开,说洛将军被狐狸精迷了眼,不明是非。

娘年轻时,为了活命,便女扮男装去参军,她个子本就高,又长得英气,因此没人怀疑。

在军营中,她从一个马奴做起,立了不少功劳,一步步走到了洛将军身边。

娘为救洛将军受了伤,洛将军心中感激,便亲自照顾她,她的女儿身也因此暴露。

洛将军将她提拔为副将,好让娘一直跟在自己身边。

在一次次出生入死中,洛将军处处保护着娘,她跟了他三年后,洛将军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意。

他说他喜欢娘,要娶她为妻。

两人还未成亲,便有了肌肤之亲。

洛将军带娘回了皇都,谁知皇上赐婚,将郡主许配给了洛将军。

他不从,郡主便以死相逼,皇上动怒,要杀了娘,洛将军只好答应娶郡主。

郡主过门后,不准将军娶妾室,娘性子倔,不肯受委屈,便带着身孕离开了。

她生下我后,希望我能过上好日子,便带我去找洛将军,谁知却被大夫人诬陷她与侍卫私通,还说我不是将军的孩子。

将军给了娘许多银子,将她赶出了府。

听娘说起往事,我只觉得其中有些怪异,却怎么也捉摸不透。

直到我无意中看见院子外伫立的那个落寞身影后,我才恍然大悟。

原来将军一直在暗处看着我和娘。

或许,洛将军对娘的爱,从来都没有变过。

他之所以这么狠心,只是为了保护娘。大夫人的背后,是整个皇室,与她作对,便是自寻死路,前世的我,便是最好的例子。

洛将军回府,皇上赐婚锦王与洛雅雅的事也有了苗头。

大夫人也该行动了。

以防出差错,我去找周慕初索要一个承诺。

“什么承诺?”他执笔作画,嘴角上扬,抬眸看了我一眼。

我走到案几前,俯身道:“无论发生什么,我要你娶我,明媒正娶,八抬大轿,做正妃。”

他笔下一顿,抬眸时,与我四目相对。

“你先前说不愿嫁本王,怎么今日却提出这样的要求?”

我绕过案几走到他身后,随意拿了本书翻了翻,笑道:“一个人被捧得越高,越是会得意忘形,太子如今众星拱月,又深受陛下宠爱,所以他不务正业,仗着皇后一脉的权势,自以为皇位已是囊中之物,可谁又知道,陛下心中的帝王之才,其实另有其人,不然陛下也不会让王爷去昌平镇了,王爷,你说是吗?”

太子的舅舅便是丞相,丞相一倒,太子一脉自然溃不成军。

他忽而起身,将我按在书架上,捏住我的下颌,眼中杀意突现,“你这番话,可是会招来杀身之祸的。”

我冷静地看着他,勾起唇角,抬手摸上他冷峻的脸,“富贵险中求,若成了,你为帝我为后,若不成,你入了黄泉,我陪你过奈何桥,有什么好怕的。”

他盯着我看了一会儿,忽而大笑起来,“娶了你,对本王有何好处?”

我继续道:“陛下将洛雅雅嫁给你,有点操之过急了,王爷根基未稳,还不是显山露水的时候,将军府的嫡女入了锦王府,任谁都会怀疑陛下的用心的,而我是妾室所生,又不受宠爱,若是我嫁了你,旁人只会觉得你无权无势,只配乡野长大的庶女。再者,洛将军忠于皇上,他自然知道皇上赐婚的用意,无论是谁嫁给你,洛将军都会成为你的人。”

他松了手,将我拦腰抱在他怀里,转身坐在椅子上,指着他的画问:“这幅画如何?”

“王爷的野心未免太过显露了。”

“哦~怎么个显露法,沅儿仔细说说。”

……

离开锦王府时,我扯下他贴身佩戴的一块暖玉,那是他已故的母亲为他留下的。

“这是信物,待你娶我之后,再归还于你。”

他割下我一缕头发,“那这青丝,便是你送我的信物,从此你我便是一条船上之人,沅儿此后,可要谨言慎行。”

“那是自然。”

9

大夫人难得来我们院子,她一脸和善地拉着娘的手,说她要去寺庙为将军祈福,要娘陪着她去。

娘担心地看了我一眼,我朝她笑着点点头,好让她放心。

周慕初昨夜偷偷约我出去,说是大夫人去皇后那里了,两人谈了许久,估计是在商量怎么把洛雅雅嫁给太子的事情。

今日皇后宫里举办小宴,各宫妃子皇子都会参加,周慕初也被请去了。

这些天洛雅雅忙着去找太子培养感情,将自己的婚姻大事全交给了她娘去办。

大夫人整天往皇宫跑,打探消息,忽略了我和娘,所以我才有机会和周慕初谋划大事。

今日大夫人来找娘,无非是想支走她,好把我送给周慕初。

大夫人和娘离开后,周奶娘便端着一小锅汤来了。

她脸上堆着笑,道:“陛下赏赐的千年人参,将军惦记着你们娘俩,让老奴来给二小姐送过来。”

我用汤勺舀了点,凑到鼻边闻了闻,高兴道:“好香啊,谢谢周奶娘,不过,我还是等娘来了再喝吧。”

她急忙道:“这汤凉了便不好喝了,大厨房里还有,待二夫人回来,老奴再送过来。”

她盛了一碗,放到我手边,非要盯着我喝。

我慢悠悠地喝了一口,她立马松了一口气。

“周奶娘你忙去吧,我喝完了把锅给你送过来。”

我起身送她,她走前叮嘱我,“二小姐一定要喝完,这可是陛下赏赐的,浪费不得。”

“好,我会喝完的。”

她走后,我进屋关了门。

等我扣着嗓子眼吐出来时,瞥到了窗户边慢慢靠近的身影。

背对着窗户,我假装做出喝汤的模样。

过了一会儿,我走到窗户边,推开窗子透了透气。

看见人不在,我急忙将一半的汤倒进了花瓶,然后趴倒在桌上。

闭着眼睛,我听到了推门的声音,周奶娘走到我旁边,叫了我两声,然后推了推我,看我没醒来,她急忙在门口叫人。

两个男人将我套在了麻袋里,扛着我离开了将军府。

我将袋子抠出一个洞来,透过小洞,看到了外面的情况。

他们将我装在大夫人常坐的马车里,送进了皇宫。

来到一处宫殿,一个老嬷嬷接手了我,她将我拖到床上,解开了我的衣服,将被子盖在我身上,然后便抱着我的衣服走了。

我起身在房子里找了找,真是一件衣服都没有。

我扯了床帐裹在身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天色已晚,我困得昏昏欲睡,在我打盹之际,听到吵闹声由远及近,向这边走来。

听声音,是几个小太监和周慕初。

他声音沙哑,口齿不清,应该是喝醉了。

老嬷嬷急忙过来,从外面开了锁,“皇后娘娘吩咐了,王爷醉了酒,今夜便在这里休息吧。”

我急忙躺在床上,盖上被子装睡。

周慕初进来后,众人便退了出去。

10

他走到床边,同我四目相对,眼神迷蒙的他突然清醒过来,嘴角扯出笑意,“沅儿这是要投怀送抱吗?”

我挑眉道:“天赐良机,王爷可要抓紧了。”

他坐到床边,揉了揉太阳穴,低笑一声,看着我道:“父皇本来已经将赐婚的圣旨拟好了,明日便要送去将军府,洛夫人今日搞这一出,倒是帮了本王一个大忙,省得我再去惹父皇不高兴。”

我往后挪了挪,他脱了鞋躺到我旁边,侧着头看了看我,好奇道:“你捂这么严实,不热吗?”

“不热。”我偏过头,以防被他看到红透的脸。

他突然翻身,双手撑在我头的两侧,眉头紧蹙,朝门外看了看。

我心领神会,问他:“我要不要配合你一下?”

他额头上青筋暴起,脸也红了,尴尬道:“你……会吗?”

我勾住他的脖子,抬头在他耳侧道:“这有何难?”

我轻吟一声,红晕爬上了他的脸和脖颈,他急忙偏过头去,不敢看我。

过了一会儿,一行人吵吵闹闹朝这边来了。

我推开他,冷声道:“转过去,别看。”

他不明所以,转过身去,问我:“怎么了?”

我解开身上的床帐,扔到地上,然后钻进被子。

他转过头来,又想维持方才的姿势,我笑他笨,“你把衣服脱了,做戏要做全。”

我偏过头去,他脱了衣服扔在地上,营造出一副迷乱的景象。

他光着上身,双手撑在我两侧,我将被子拉下一角,露出半个肩头,他急忙撇开眼。

我与他的模样,多少有些滑稽。

众人推门而入,皇后走在前面,说着什么“承华宫闹鬼”。

他们一干人进来,看到床上的我们,皆大惊失色。

皇后和洛雅雅相视一笑,而后便装作羞臊地转过身去。

皇上的一众妃子七嘴八舌地说着“伤风败俗”之类的话。

太子别开眼,冷冷道:“锦王,还不赶紧穿好衣服。”

周慕初作出醉态,摇摇晃晃地翻到地上,捡起衣服套在身上,连衣带都系错了。

装得挺像。

我急忙拉上被子,缩在床角,低声啜泣。

众人退了出去,那嬷嬷嫌恶地将我的衣服拿了进来,扔到床上,“赶紧穿上。”

我与周慕初跪在殿上,皇上恼怒地看着我们,指着周慕初骂他“废物”。

洛将军赶来时,连我娘也带上了。

娘亲急忙跪在我旁边,抱住我,让我别怕。

皇上问洛将军该如何处置,洛将军看了看我娘,而后便看了看我,他蹲在我身前,颤抖着手擦掉我脸上的眼泪,眼眶湿润,问我:“沅儿,你可愿嫁给锦王?”

我低头抽噎,“全凭爹做主。”

他低下头去,沉声道:“是爹对不起你。”

一道未公诸于世的圣旨,被皇上撕了,他重新拟旨,当着洛将军的面,将我许配给了周慕初。

皇上将圣旨交给我,让我和娘退了出去,留下了洛将军与周慕初。

洛将军出来时,满眼愧疚地看着我,他终究是什么也没说,与娘亲擦肩而过,独自离开了。

周慕初朝我露出成功的笑容,我白了他一眼。

他走到娘身边,牵起我的手,对娘许下承诺,他会一辈子对我好。

这样的话,我前世已经听过了,再听一次,只觉得讽刺。

他说同我还有话要说,娘便离开了。

“王爷还有什么话要说?”

他走在前面,我跟在身后,低头看着他的脚后跟,思绪却飘到了过去。

前世的我,总喜欢跟在他身后,不敢与他并肩而行,总怕自己配不上他。

时间久了,他的步子越来越快,我跟不上了,他越走越远,我只能停在原地,望着他的背影,逐渐离开他的世界。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来,我撞到了他的后背,他转过身来,问我在想什么。

我后退一步,摇摇头,“没什么。”

他拉起我的手,紧紧地握着,我怎么也挣不开。

“你放手。”我抬头生气地看着他。

“不放,万一你走丢了,本王上哪里找去。”

“我认得路。”我反驳道。

他突然停下来,轻嗤一声,“你第一次进宫,怎么可能认得路。”

我不再多说,任由他拉着我,慢慢地走在长长的宫道上。

11

自从我成了周慕初的准王妃后,他便每日大摇大摆地来将军府找我,强迫我出去逛街。

他前脚给我买的首饰,我后脚便当了。

即使知道我把他买的东西都卖了,他还是乐此不疲地买给我。

我生气道:“锦王府本就不富裕,有你这么浪费钱的吗?”

他将刚买的白玉镯子戴在我手上,笑道:“本王乐意。”

他这么大手大脚地花钱,也是做给别人看的,这几日他无所事事,拉着我吃喝玩乐,好让暗中盯着他的人放松警惕。

进了裁衣铺,周慕初挑了匹青绿色的布,让老板给我量体裁衣。

他摸着我耳边的头发,语气暧昧道:“青色衬你。”

我伸手圈住他的脖子,笑道:“其实我不喜欢青色,之所以在赛马会上穿了青色骑装,只是因为王爷你喜欢青色。”

他握住我的腰,在我耳侧道:“看来为了勾引本王,你费了不少功夫。”

“少自作多情了。”我推开他,自顾自地挑着布匹,打算为我娘做几身衣服。

我与锦王已成定局,洛雅雅便全身心投入到太子身上,他巴不得整个皇都的人都知道她倾慕太子之事。

太子对她不亲近也不疏离,就那样吊着她。皇都想做太子妃的贵门女子多得是,太子是个花性子,洛雅雅并非特别的那一个。

12

夏暑已过,秋凉至。

锦王府没那么富裕,所以我成亲当日,排场并没有那么大,但还算看得过去。

至少八抬大轿是有的。

拜完堂后,周慕初去接待宾客,我坐在房内休息。

夜幕刚临,他便在一众丫鬟婆子的簇拥下来了房中。

喝完合卺酒后,众人说了些吉利的祝福语,锦王给她们赏了红头,她们便退了出去。

房中只剩我与他,我卸下头冠,揉了揉脖子,然后便自顾自地躺下了。

他很自觉地躺到我旁边,并未碰我。

忙了一天,我们都酣睡起来。

翌日,我割破了他的手,给白帕上滴了一些。

他因为疼痛而惊醒,看到帕子上的血时,又红了耳朵。

“王爷,该入宫拜见了。”我提醒还在出神的他。

他急忙挪开视线,跳下床去,“本王先去书房,你洗漱好之后便出来。”

“等等。”我急忙叫住他。

他停下步子,回头看我,“有何事?”

“妾难道不该伺候王爷更衣洗漱吗?”我慢条斯理地下床,走到他旁边,脱下他昨夜未换的喜服。

他紧绷着身体,跟个石头一样。

侍女们进来匆匆瞥了一眼床上,羞红了脸,放下衣服水盆便退了出去。

我脱了他红色的里衣,露出紧致的腰身,他轻微抖了一下身体,突然抓住我的手,眼神里满是压抑的欲望,“本王自己来。”

我抽出手,挑了件内衫为他披上,平静道:“身为王妃,这是妾分内之事,王爷以后要习惯才是,否则被人发现了端倪,岂不是露了马脚。”

他满脸通红,眉头紧蹙,欲语还休。

我抬眸看了一眼,调笑道:“王爷若是耐不住身体的欲望,可以纳个侧妃,王爷夜夜笙歌,妾不会说什么的。”

他忽而冷了脸,捏住我的下颌,微怒道:“若再敢说这种话,休怪本王不客气。”

“是是是,妾不说便是了。”

洗漱好之后,我们便入了宫。

但凡有人的地方,周慕初都牵着我的手,一路走到皇上面前,我手心都被热出汗了。

皇上看到我们,很是高兴,赏了我许多东西。

从皇宫走了一圈,我们得了不少东西,周慕初也不客气一下,别人给什么,他就让我收下,说锦王府拮据,能收就收。

我白了他一眼,自己明明有个藏宝阁,里面金银珠宝可抵半个国库,可装起穷人来却挺像回事。

皇宫一行还算顺利,皇后虽然没给好脸色,但也没有为难于我。

我将娘接到了锦王府,所以三日后的回门,我也没必要去了。

为了帮周慕初做掩护,我跟娘开始了漫长的伪装道路。

娘身姿挺拔,扮上男装丝毫不逊色于周慕初。周慕初手底下的人都身怀绝技,给娘变脸这种事更让我惊讶不已,两个周慕初站在我眼前时,我直呼精妙。

他为了扳倒丞相,秘密离开了皇都,而在王府同我“夜夜笙歌”的人,是我娘假扮的周慕初。

夜里,娘搂着我,说我自从那次摔了腿后,便像变了个人一样。

我酸了鼻子,问她:“那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

“变聪明了,娘以前总担心沅儿太过单纯,会被人骗走,所以巴不得把沅儿揣进娘兜里,如今沅儿过上了好日子,娘也放心了。”

我悄无声息地流下眼泪,依偎在娘怀里,心底无比安心。

13

王府的日子很滋润,住了三个月,我脸都圆了一圈。

周慕初离开将近一个月,娘实在装不下去了,就当着侍女的面爬树给我摘梨,然后掉了下来。

我找来大夫,大夫很配合地说:“王爷伤及骨头,需要卧床百天,打扰不得。”

从那天起,王爷的吃喝拉撒由我亲自照料。

王府的日子乏味无聊,娘待不住,便说她去外地游玩,让我好好待着。

我整日对着空气嘘寒问暖,有时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快疯了。

这样装下去,迟早得露馅,娘离开不足五天,我已经装不下去了。

我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对着床上的枕头,小心翼翼道:“王爷慢点,不要呛到了。”

“王爷,你这腿还能动吗?”

“王爷……”

“本王的腿好得很。”

身后传来男人的声音,打断了我的话,我端着药的手抖了一下,药汁洒到了我手上。

我回头一看,周慕初风尘仆仆地站在我身后,脸上带着笑意。

我总算松了口气,“王爷何时回来的?”

他走到我身边,拿走药碗,抓起自己披风的一端给我擦着手,“刚回来。”

“此行可还顺利?”

他点点头,“很顺利。”

我高兴道:“那这次的证据够不够扳倒奸相?”

他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抬眸看着我,疲惫中带着失望道:“你难道一点都不关心我吗?”

我抽出手,转身背对着他,“王爷这不是好好地站在这里么。”

身后传来他的苦笑声,“是本王多此一问了,你与我,本就是合作关系,是本王想多了。”

他回来后,又装瘸腿装了十天。

14

我在街上看到了刘茂平,他回皇都了。

他正和底下的兄弟们在街边喝茶,我过去同他打招呼,他看到我,喜出望外,拉我一同坐下。

得知我是洛府二小姐后,他惊讶了一番,而我并未向他透露我是锦王妃。

说话间,从他话语中,我隐约猜出他回皇都的目的了。

看来周慕初的闲散王爷做不成了。

这次,周慕初要与丞相正面较量了。

不出意外的话,此次较量过后,丞相锐气大挫,朝中部分大臣倒戈,会站在锦王一边。

而太子又被周慕初设计陷害,以致被人看到他出没于青楼,在朝中名声败坏,被皇上禁足在东宫,太子一脉彻底失势。

回到王府,我将刘茂平之事告诉周慕初,他并没有多么惊讶,反而平静地看着我,问我为何能知道这么多事。

我盯着他的眼睛,认真道:“我有未卜先知之能。”

他紧绷的嘴角忽然勾起,忍不住笑出声来。

“那你说说,本王未来的运势。”

我让他摊开手心,然后我在上面胡乱描画了两下,神秘道:“天机不可泄露。”

他的嘴角抽了两下,“你还能不能有句真话?”

“王爷不信便算了。”

“信你本王就是傻子。”

他不理我了,自己脱了衣服霸占了整张床,不给我留一丝一毫的空间。

我抱了一床被子要走,他忽然伸手一捞,我连人带被子砸在他身上。

他闷哼一声,面色痛苦地捂着胸口。

“去哪儿?”他一手箍住我的腰,不肯松开。

“去书房。”

“胡闹。”他厉声呵斥。

我推开他,指着床,叉着腰道:“你自己看看,有我的地儿吗?”

他吃瘪地低下头,往外面挪了一下,“本王跟你闹着玩的。”

我躺下后,背对着他,谁知他却贴近我,从身后将我圈在他臂弯下。

“你做什么?”我动了动胳膊。

他的头蹭了蹭我的后脖颈,慵懒道:“别动,让我抱抱。”

过了一会儿,他问我:“沅儿,明天过后,锦王府的安宁日子便到头了,你怕吗?”

“从我主动勾引你开始,我便什么都不怕了。”

他圈在我腰上的手突然紧了紧,声音干涩沙哑,道:“你承认是你勾引我在先了吗?”

“是,因为我看中你有帝王之像。”

他轻笑一声,气息缭绕在我脖颈,让我忍不住缩了缩脖子。

“本王若做不了皇帝,你是不是又要另觅夫婿了?”

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是。”

他忽然抱着我翻了个身,将我按在他身下,目光阴沉地看着我,冷冷道:“本王定不会让你做他人之妻。”

我勾住他的脖子,“王爷可要说话算话。”

他眸中出现情动时,我推开了他,“我困了。”

我不顾他气愤的脸,裹着被子翻到里侧,酣然入睡。

15

周慕初前半生的拐点只在今日这一战了。

我跟随他来到皇宫,等在殿外。

他进去后不久,皇后身边的公公便来找我,说是皇后召见。

此时皇后见我,甚为可疑。

那公公身后跟着两个太监,可他们的体形步态,却根本不是太监该有的模样。

恐怕皇后是想用我来要挟周慕初。

我若推诿,他们必定会将我强行带走,那公公是皇后身边的红人,殿外侍卫定然不会出手阻拦。

公公眼睛一眯,嘴角一弯,躬身道:“王妃娘娘请吧。”

他身后的两人来到我身后,目光凶狠地看着我,我只好随他们而去。

路过御花园时,我掉了一只鞋,我回头捡鞋时,抬头看着两个公公身后,惊讶道:“太子殿下。”

他们回头的一瞬,我毫不犹豫地跃进了湖中,来往宫人皆驻足来看,大喊着救人。

动静闹大了,那三个公公便悄悄退离了人群。

我隐在荷叶下面,看他们离去后,便游向了别处。

唯恐皇后再派人抓我,我换了身宫女的衣服,跟着出宫采购的宫人一起离开了。

锦王府外突然多了一些鬼鬼祟祟的人,他们看似在叫卖闲聊,可目光却盯着王府大门,眼神犀利。

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在街上闲逛。

晌午时,路上忽然出现御林军,他们神色匆匆,纷纷往丞相府方向赶去。

我混迹在百姓中间,跟着去看热闹。

丞相府被查封了。

王府外的人没有离开,而周慕初也没有回来。

我等了许久,始终不见他的身影。

黄昏时分,王府外来了许多侍卫,那些鬼鬼祟祟的人只好离开。

随即,一辆马车狂奔而来,周慕初从马车上下来,急忙跑进王府,我刚走到门口,便看见他神色慌张地又跑了出来。

他看见我,忽然愣了神,眼眶中出现一层水雾。

“你怎么了?”我走到他旁边,疑惑不解地看着他。

他将我拥进怀里,声音沙哑哽咽,埋头在我脖颈处,道:“你去哪里了?”

他从怀中拿出我的一只鞋,说我跳湖后便没了踪影,宫人在湖里没捞到我,他很害怕,怕我出事。

我推开他,问他情况如何,他点头笑道:“一切顺利,丞相贪赃枉法,卖官鬻爵,种种罪名证实,他翻不了身了。”

我担心道:“陛下只是削了他的官职,查封了丞相府,却并未将他收押,凭他的本事,要东山再起不是难事,你还是小心提防些。”

他惊讶地看着我,“皇榜还未贴出,你怎么知道父皇如何判他的?”

“我都说了,我有未卜先知之能。”

他明显不信,却也没有再多问。

丞相党羽还未浮出水面,皇上和周慕初便决定用丞相引蛇出洞。

丞相被削官职,成为平头百姓,可他却暗中联络奸臣,于五年后起兵造反,这一切都在周慕初掌控之中,所以五年后,周慕初将丞相及其党羽一举拿下,亲自斩杀。

五年路漫漫,我慢慢等吧。

16

太子出没于青楼,被杖责二十,禁足东宫,皇后以管教不力的罪名,也被禁足一年。

路上遇到洛雅雅,她面色憔悴,无精打采。

她看见了我,乖乖过来行了礼,目光瞥向周慕初时,她浅浅一笑,娇声喊了一声“王爷”。

洛将军依附于周慕初,他见了洛雅雅,态度也温和了起来。

洛雅雅抓住机会,要同我们一起逛街。

我大方一笑,“王爷,妾身体不适,先回府了,你陪姐姐逛吧。”

他忽而皱起眉头,脸色不悦,我并未理会,转身便走。

走了几步,我回头一看,洛雅雅忽然晕倒了,还不偏不倚就晕在了他怀里。

她这是要转移目标了。

周慕初神色慌乱地朝我看来,我挑眉一笑,满不在乎地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周慕初追了过来,拉住我的手,急道:“你听我解释。”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喜欢便娶了呗。”

他紧紧握着我的手,我痛呼一声,“嘶,疼。”

他却没有松开半分,阴沉道:“你若再说这种话,本王绝不轻饶。”

我嘟起嘴,生气道:“小心眼,我不说便是了。”

看我服了软,他松了力道,轻轻揉了揉我的手,温声问:“还疼吗?”

“不疼,放手。”

他目光坚定地看着我,“本王这辈子都不会放手的。”

我别开眼,淡淡道:“回家吧。”

洛雅雅看太子没了翻身的机会,便将目标转移到了名声大噪的锦王身上。

她同大夫人来王府,名义上说是看望我,可她的目光却一直在周慕初身上。

彼时我染了风寒,躺在床上懒得动,周慕初坐在床边为我喂药。

我本不想让他喂,可看到洛雅雅嫉妒的目光,我很受用。

喝了一口药,我嗔怒地瞪了一眼周慕初,撒娇道:“太苦了。”

他像是看到了什么新鲜事,眼睛都亮了起来,随即拿了一颗蜜枣放到我嘴里,轻声细语道:“吃颗枣就不苦了。”

我含住枣时,嘴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指尖,他耳朵微红,整个人都显得局促起来。

看他这般模样,我得意地向洛雅雅瞥了一眼,她紧咬着牙,连腮帮子都绷得紧紧的。

当初她看不上的,如今却又要想法设法抢回去,我怎么可能给她这个机会。

人被气走之后,周慕初目光瞬间阴沉下来,冷声道:“你方才故意勾着本王,是做给洛雅雅看的吧。”

我咳嗽了两声,委屈道:“她一双眼睛都长到你身上了,我就不能吃吃醋吗?”

“你……吃醋?”他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我的眼睛蒙上一层水雾,低头流下眼泪,“我知道,无论我说什么,王爷都是不信的。”

他阴沉的眸子染上心疼之色,捧着我的脸,用指腹替我擦掉眼泪,温柔道:“本王信你。”

我拨开他的手,淡淡道:“我困了,王爷去忙吧。”

他动了动唇,却什么也没说,起身便走了。

17

周慕初渐渐被我吸引,可这还不够,我要他眼里只有我一个人,这样我才能风雨无阻地坐上后位。

男人一旦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便觉得不新鲜了。

前世我曾问过他,可喜欢过我吗,他回答得很坚定,说他喜欢。

他娶洛雅雅是为了皇位,我可以理解,所以我一再安慰自己,他身在其位,有很多事身不由己,我应该体谅他。

可他登上皇位之后,又充盈后宫,他告诉我,那是为了稳固各方势力。

我的心一点一点地冷了下去,对他再也不抱期望。在他眼里,我只是众多妃嫔中的一个,并不是那么特殊。

周慕初只喜欢江山,不喜欢美人。

他曾经喜欢我的天真淳朴,喜欢我的善解人意,可当我褪去纯真,变得多疑寡欢时,他便不愿再多看我一眼了。

洛雅雅胎死腹中,污蔑是我所为,他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便将我打入冷宫。

后来他去冷宫寻我,说他知道我是清白的,可他必须让我顶了这罪。

因为洛雅雅的孩子,是他亲手害死的。

那时的他,很陌生。

我从不敢相信,他会为了自己的帝位,而亲手杀了他的孩子。

谋杀皇子,罪可致死,他只是将我打入冷宫,还算是手下留情了。

他虽有意放我一命,可洛雅雅却不放过我,她亲手逼我喝了鸩酒,为她的孩子偿命。

周慕初手段狠辣,宁错杀不放过,所以他能坐上皇位,我一点也不惊讶。

男女之间,逢场作戏便好,我们各取所需,他为皇,我为后,携手并进,江山永固。

洛将军大寿,娘亲也游历归来,她说自己遇到一位高僧,那人点化了她许多事,她这次回来,便是同我告别的,她要去和那位高僧寻经问道,积攒功德。

娘离开也好,她性子直爽,不适合待在深宅大院。

我将娘要离开的事透露给洛将军,他手中的茶杯忽而掉落,急忙问我:“玉娘现在在哪里?”

“将军如此惊慌作甚?”我不疾不徐道。

他言辞恳切地看着我,语气中带着几分祈求,问我娘亲在哪儿。

我淡淡道:“娘已经走了,一个时辰前走的。”

他不顾府中来祝寿的众宾客,急忙骑马离开。

洛夫人同洛雅雅来寻我,兴师问罪。

“夫人抓不住自家男人,来问我作甚?”我嘲讽地笑了笑。

她打了我一耳光,我继续笑道:“夫人当年不顾廉耻,以死相逼去抢人家夫君,如今又想让自己的女儿做这等下贱之事,你们还真不愧是母女,都是如此不要脸。”

洛雅雅又打了我一耳光,这次嘴角都渗了血。

偏厅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我倒在地上,抓着洛雅雅的腿,哭道:“姐姐,是我错了,我以为姐姐心系太子,所以才把我送到王爷床上,是我误会了姐姐的意思,我不知道姐姐爱慕王爷,求姐姐原谅沅儿。”

洛雅雅气急败坏道:“贱人,你给我闭嘴。”

她又要踢我,却被人从后一拉,倒在地上。

周慕初扶起我,心疼地看着我的脸:“你怎么不还手?”

我伏在他胸膛,委屈道:“我身份卑贱,哪敢还手。”

洛夫人冷冷道:“王爷,这是妾身的家事,还请王爷不要插手才好。”

周慕初阴沉地扫了她们一眼,“本王的女人,岂容你们动一根手指,洛夫人既然动手了,就要做好付出代价的觉悟。”

他抱起我,踢门离开。

回到我在洛府的院子后,周慕初生气道:“你平时对本王的那股子狠劲去哪了,就由着她们打你吗?”

我环住他的腰,贴在他胸口,撒娇道:“王爷是我的夫君,我再怎么对你,你都不会同我计较,哪能同旁人相比。”

他推开我,嗔怪道:“脸都肿了,还贫嘴。”

上完药后,他说自己出去替我讨公道,让我好好休息。

我点点头,“王爷要快点回来,不然我一个人会害怕的。”

他无奈地笑了笑,“本王很快回来。”

周慕初亲自出马,洛夫人自求多福吧。

我睡醒时,夜已经黑了。

周慕初坐在桌边,支着头休息,我刚到他跟前,他便猛地睁开眸子,眸中突现杀意,我惊得愣在原地。

看到是我,他立马收敛戾气,松了一口气,“多年来,我总提防着各种暗杀,方才那个模样吓到你了吧。”

我点点头,“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你这般模样。”

他转了话锋,“洛将军回来了,洛夫人与洛雅雅被杖责二十,禁足一月。”

我并为说什么,他却道:“这个惩罚,你满意吗?”

“我若不满意呢?”我盯着他深邃冷漠的眼睛,并未退缩。

他嗤笑着低下头,“我明知道你是在利用我,可我还是认真了。”

他抬头看着我,眼中浮现痛苦和纠结,抬手描摹着我的眉眼,苦笑一声,“沅儿,许是我上辈子负了你,所以今生你才这般折磨我。”

听到这话,我的心紧紧地揪在一起,心痛到难以呼吸。

我别开脸,擦去流下的一滴泪,转而对他笑道:“或许是吧,前世你负了我,所以今生,我是来找你讨债的。”

他打横抱起我,走向床榻,“夜深了,今夜咱们歇在这里,明日再回王府。”

他将我放在床上,欺身压了上来,唇角勾起,声音干涩道:“要想坐稳王妃之位,必须要有子嗣,沅儿可曾考虑过这事?”

“王爷操心好自己的皇位便是,我的后位,我自会盘算,不劳你费心了。”

我推开他,拉开被子裹住自己,往后挪了挪,与他隔开。

18

太子出东宫那日,又被抓住造反的证据,失去了太子之位,成了庶民。

为防止丞相他日造反之后,会拥立废太子以正其名,我便让人抓了废太子,匿名给周慕初写了一封信,将废太子交由他秘密关押。

把人送给周慕初的当天晚上,他便将那封信铺在我面前,“沅儿有预知未来之能,不如你告诉本王,这信是谁写的?”

他明显已经看出是我所为,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将那封信叠起,放在蜡烛上点燃,烧成了灰烬。

“这信是我写的。”

他从身后拥住我,下巴放在我肩上,蹭了蹭我的耳朵,“本王原本想杀了他以绝后患,可毕竟是手足兄弟,本王心有不忍。正巧沅儿抓了他,让本王囚禁便好,如此,也算是你救了他一命。”

“王爷下一步有何打算?”

“沅儿有何高见?”

我反握住他的手,“王爷自行决断便好,沅儿一介妇人,什么都不懂。”

“可本王就想听你的意见。”

前世他没有收回兵权,便给了洛雅雅嚣张跋扈的资本,即使做了皇帝,他也多了许多身不由己之事。

思虑至此,我便道:“洛将军太重情,做事瞻前顾后,优柔寡断,容易被人左右,即使现在他为王爷所用,可他听从的还是皇上的指令,若皇上他日知道了太子被陷害的真相,难保他还会看重王爷,所以,王爷是不是应该考虑一下,将兵权掌握在自己手中呢?”

他转过我的身子,让我面对着他,问我:“洛将军是你父亲,若本王动了他,你会恨本王吗?”

“不恨。”

他看了我许久,眉头慢慢皱起,眼中满是心疼,“沅儿,你才十七岁,可为何,我却觉得你经历了很多人世沧桑与生离死别,你的冷漠与睿智,完全不是一个十七岁的姑娘该有的模样。”

“那王爷就当我没喝孟婆汤,还留着上辈子的记忆吧。”

他用食指刮了一下我的鼻子,笑道:“又胡说了。”

19

周慕初奔忙在外,洛雅雅寻不到机会接近他,便也不来王府打扰我了。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着,倒是很安逸。

我入王府两年,肚子却不见动静,皇上将我与锦王召见过好几次,每次都催我们生个孩子。

周慕初说我身子不好,还在调理,不宜要孩子,皇上话语之间,想要锦王纳侧妃,他几番含糊其辞,没有答应。

即便是这样,他也未曾强迫过我。

入了冬,皇都比往年都要寒冷些,屋子里放了两个炭盆都觉得寒冷刺骨。

我抱着汤婆子,倚在窗口看雪,身后来了人,我听脚步声便知道是周慕初。

他从身后圈住我,大掌盖住我的手,指腹摩擦着我的手背。

“沅儿,在想什么?”

“明晚除夕,我们要去皇宫拜贺,到时你千万小心,自从太子出事后,皇后便深居寝宫,对外说吃斋礼佛,谁知道她在谋划些什么,你一定要提防着她,知道吗?”

他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也不知道有没有放在心上。

除夕夜,雪停了。

宫宴上,皇上再次说起子嗣之事,皇后添油加醋,催着锦王娶侧妃。

一顿饭吃着很是憋闷,我便借口如厕,去外面透了透气。

回去时,皇后一脸笑意,让我别在意,说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我是王妃,应该大度一些,事事要以夫君为主。

我点头一笑,“皇后娘娘说得是,妾受教了。”

她微微一眯眼,神色诡异,嘴角略带着笑,看了一眼周慕初。

皇上离席后,周慕初便带我离开了。

宫门口的马车不见了,车夫说是马不知怎么地,突然倒了。

皇后让人备了两顶轿子,由她身边的公公亲自送我们回府。

我们不好驳了她的面子,便坐着轿子回了。

上轿前,周慕初让我小心些,皇后此举明显是有阴谋。

我心神不宁,总是掀开轿帘去看前面的轿子,直到王府门口,都不见有任何异样。

下了轿,却不见周慕初出来,我急忙去看,他竟然不在轿中。

那阉人装模作样地笑了笑,说半路上锦王独自离开了,没说他去哪儿。

我没理会他,抓紧时间召集了王府的守卫出去寻人,又吩咐一部分人去了将军府暗中搜寻。

我怕皇后对他不利,便匆匆入宫,说是有东西落下了,离开后皇后寝宫后,暗卫告诉我,皇后寝宫的侧殿有人守着,而且洛雅雅进去了。

我跟着暗卫潜伏在暗处,听着侧殿内的动静,不一会儿,洛雅雅匆忙跑出来,朝着皇后寝宫去了。

暗卫去查看,殿内有周慕初的衣服,却不见人。

我让他去皇后寝宫盯着,我去寻人。

路过一处冷宫时,我突然被人捂住了口鼻,拖进了房间。

我拔下头钗,刺到那人的大腿上,他闷哼一声,松开了我。

“沅儿,是我。”

听到这声音,我紧提的心终于放下了。

我急忙去扶他,“你怎么样?”

他握紧我的手,整个人都在发抖,“皇后给我下了合欢药。”

“我去找人救你,你撑住。”

我要走,他却拉住我,翻身将我压在床上,声音沙哑颤抖道:“沅儿,我不想碰其他女人。”

“我没说让你碰其他女人,我是去找太医。”

他的脸越来越近,抵着我的额头,道:“皇后的人在到处找我,你若走了,便是将我推入虎口。”

冷静片刻后,我勾住他的脖子,吻上他的唇。

唇瓣分开,他对我许诺,“……沅儿,我会给你你想要的一切,绝不负你。”

“你若负我,我会杀了你。”

他拥住我,毫无章法地吻着我,当身子被破的那一刻,他心疼地问我:“疼吗?”

我要强地咬着牙,“这点疼都受不了,怎么做你的女人。”

解了他的毒,我推开他,不想再继续下去,他却将我控制在他怀里,贪恋地吻着我的脖颈,情欲未退,沙哑的声音中满是欲望。

他咬住我的肩膀,道:“沅儿,你比毒药还让我痛苦。”

长夜漫漫,我与他共沉沦,一次又一次满足的呻吟后,我累瘫在他怀里。

翌日,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抱着我出宫,惹来了许多人笑话。

皇后死了,听说是失足掉进了井里。

周慕初与洛将军彻夜长谈,翌日,洛将军便辞官了。

洛雅雅不肯随洛将军离开,哭着来求周慕初,他却吓唬她,“你若不走,本王便让岳丈给你寻门亲事,听说城东头吴屠夫的儿子中意你,不如你嫁给他怎么样?”

洛雅雅吓得花容失色,又哭着跑出去了。

20

皇上的身体每况愈下,眼看要不行了。周慕初常伴在他身侧,亲手照顾皇上的起居,三个月不曾好好休息过,人憔悴了许多。

在一个大雨倾盆的夜里,皇上驾崩了。

我站在雨中,抬头闭目,任雨水打在脸上。

我终于熬到头了。

周慕初处理完宫里的事情来看我,他看见我在雨中大笑,急忙抱起我进了屋子。

“沅儿,你疯了吗?”

我擦掉脸上的雨水,搂住他的脖子,吻上了他的唇。

他不知所措地推开我,担心道:“沅儿,你怎么了?”

我不由分说地堵住他的唇,疯狂地吻了起来。

他脱掉我身上的衣服,抱我去了床上,与我疯狂了一夜。

情到深处,我流下眼泪,对他说:“王爷,我做过一个梦,梦里你负了我,让我含冤而死,我很怕,怕那个梦成真。”

“不会的,沅儿,我爱你,绝不负你。”

我抱住他,满意地笑了。

先皇入葬后,周慕初如愿登上了皇位,他封我为后,宠我入骨。

凤印在我手上,而我手里,又握着我爹的兵符,任周慕初纳多少个妃,都撼动不了我的地位。

臣子们以子嗣为由,催他设后宫。

他问我是何意,我说我已经帮他物色好了妃嫔人选,只要他下道圣旨,三宫六院,任他挑选。

因为这句话,他愤然离去。

晾了他几天后,我带着自己有身孕的消息去给他赔礼,我跪在地上,一双含泪目委屈地看着他,“陛下,臣妾有孕了,你若还生臣妾的气,那臣妾便再也不来碍你的眼了。”

他手中的折子掉在桌上,怔怔地看着我,“你说什么?”

我指着肚子,“我,有身孕了,你的,你要还是不要?”

他急忙跑过来抱起我,将我拥在怀里,高兴地大笑起来。

我有了身孕,大臣们也都闭了嘴,不再说充盈后宫之事。

周慕初真像个疼爱妻子的好丈夫,他每日闲暇时便来陪我,亲自做东西给我吃,我喝的安胎药都由他亲手熬制。

偌大的后宫,只有我一个女人,这等荣宠,羡煞了众多女子。

我享受着他的宠爱,可我的心,却没有半点波澜。

我的心,已经死了,再也不会为谁而跳动了。

我懂他,知他,却不会喜欢他。

人心最是难测,谁交出了真心,谁便输了。

同他在一起的每一刻,我都在算计,算他的心,谋他的位。

面具戴久了,我也分不清原来的我是何种模样。

天真善良的沅儿他不想要,那我便做一个工于心计的女人,将他抓在我的手里,再也不放。

转眼间,我陪他走了五十年的岁月。

他牵着我的手,走在大雪纷飞的宫道上,同我道:“你不爱我,却陪我走了这么远,沅儿啊,你何苦折磨自己。”

我冰凉的手怎么也热不起来,笑道:“若我爱上了你,便走不到这么远了。”

他轻叹,“权力真的比真心重要吗?”

我淡漠道:“没有权力,谈何真心。”

陪他走完了这最后一程,他了却了心愿,倒在了雪地里。

我流下眼泪,抚摸着他满是泪水的脸,“陛下,这一辈子,就当你还我的。”

他忽然笑了,伸手摸着我的脸,双眼微睁,说道:“沅儿,我昨夜做了个梦,那梦很真实,或许那是我们上辈子发生过的事。”

“什么梦?”

“我梦见自己负了你,害你惨死冷宫,而我也孤寡一生,活到了一百岁,死后同你葬在了一处。”

我再也抑制不住悲痛哭了起来,他安慰我道:“沅儿,若我真的负过你,这辈子也算是弥补了,你不要恨我了好不好,我在奈何桥头等你,直到你来,我们一起喝了孟婆汤,不计前尘往事,下辈子若是有缘,我定三媒六聘,真心实意娶你过门,爱你护你,到时候,你的真心,可还愿意交给我?”

我颤抖着双唇,说不出一个字来,他到死,都唤着“沅儿”。

我摸着自己的心,却感觉不到跳动。

“我是个活人,还是死人?”

周慕初死了,我也消失了。

所谓重生,只是周慕初心生愧疚而生出来的梦魇罢了。

沅儿死在了冰冷的宫里,再也回不来了。

我因执念而生,也因执念消失而死。

一切都是梦罢了!

————完结

番外

周慕初在奈何桥边等了好多年,始终不见他心心念念的人经过。

孟婆劝他,“她死后跳入了忘川,再也不会轮回了,你别等了。”

他却不信,“我同她约定好了,她原谅了我,会来找我的。”

孟婆摇摇头,“哪有什么约定啊,那都是你执念所化,她二十五岁那年便死了,你所说的故事,都是你的梦魇。”

“不会的,沅儿她会来的。”

他痴痴地等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不等了,孟婆高兴地给了他一碗汤,“喝完便不会痛苦了。”

他木讷地喝了汤,同鬼差过了奈何桥,入了轮回道。

孟婆宽心一笑,“周慕初,我早已原谅了你,你也放过自己吧。”

............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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