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回 点中要害
对于会议室发生的一切，正在记录的甄美丽感到十分惊恐，惊到了目瞪口呆的程度。
本来，她心情很高兴，因为自己晋升顺利通过，虽然不是“副处”，但董秘相当于助理级，比科级高了小半格。在她的印象中，公司助理级女性没几个，那几个都是专业技术人员，如副总会、副总工、副总经等，行政干部中她是头一份。
为此，在别人讨论机构变动时，她假装记录，实际在偷着想自己的美事。她虽然是办公室主任，但对于公司的事情从不上心，因为觉得那是男人们的事，自己的职责只是为男人服务。
后来，会场突然爆发张柏年哭泣的场面，她大吃一惊，闹不清究竟发生了什么，才使得一个大男人当众伤感流泪。她不明白，张柏年已经如愿以偿，当上了公司一把手，有什么过不去的事情，还要如此的另他痛心疾首呢？
有些男人说，他永远读不懂女人。但在现实生活中，女人在某些方面，同样是读不懂男人，不理解男人为什么放着好日子不过，成天打呀斗呀的不消停。
散会以后，甄美丽刚回到办公司，史达理随后就进来了，把身后的门带上，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了。
甄美丽与史达理关系不错，因为俩人都炒股，经常在一起切磋。她见史达理表情神秘，不解地问道：“有事么史总？”
“嘿，今天这场好戏让咱们看上了。”
甄美丽没听明白，问他：“什么好戏？”
“刚才开会吴麻子与张柏年斗法呀。”
这回她明白了，说：“是啊，刚才因为什么啊？把我吓坏了，你看张柏年这哭，像是受了多大委屈似的。”
“因为什么你不知道么？争权夺势呀，”他摇着扇子说。
“是么，我还真没看出来。”甄美丽摇头。
史达理“刷”一下把扇子合上，探过头低声说：“张柏年当上董事长觉得占了便宜，吴麻子一刀把招投标砍了，以后不归张柏年管了，你说他能不伤心么？”
甄美丽恍然大悟，她在心里说，怪不得张柏年哭呢，原来是吴麻子把他的财路断了，这可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来。她咂咂嘴说：“要不说不能搞政治呢，明争暗斗，你死我活，心眼不够用真不行。”
“那可不是，官场就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你觉得牛逼，比你牛逼的还有。这回张柏年就碰上硬的了，弄不好吴麻子真能让他喝一壶。”
“真的么？”
“嘿，这几年张柏年主管招投标，你知道往里面赔了多少钱？每年至少几百万，说是付了投标保证金，实际就是一本瞎帐，不定都跑谁兜里去了。我跟你说要是查他，和张承志一样，真没准得进去。”
甄美丽知道招投标有钱，这个部室的人都花钱如流水，每月至少有两份收入，而且还以陪开放商为名，经常出去游山玩水，包括到国外旅游。但按照她的觉悟，并不认为不正常，而是觉得人家命好，人家有本事、有后台、有门道，就应当多吃多占。而你没有这些，就理所当然要吃苦受累。现在听史达理这么一说，她感觉后脊梁发冷，惊讶的问道：“真得啊？有这么严重么？”
“哼，你看着吧”史达理合上扇子，然后又一下打开，边扇边说：“张承志、甚至沈总洗钱，弄不好都走的是这个渠道。”
“洗钱？什么是洗钱？”她经常看到这个词，但不大明白具体是什么意思。
“洗钱啊，就是这钱是脏的，他们给洗干净了，堂而皇之的拿自己家去了。”
甄美丽有点明白了，所谓洗钱，就是变相贪污。但她从来认为贪污不是犯罪，甚至不是错误行为，而是人家有弄到钞票的能耐。
这时电话响了，甄美丽接听，是张柏年让她去他办公室一趟。放下电话，她对史达理说：“史总您还有事么？张总让我过去一趟。”
史达理赶紧说：“我没事，就是找你闲聊，你去忙你的。”
甄美丽来到张柏年办公室，看到张柏年站在办公桌前，桌上放着一个黑包，他手里拿着车钥匙，像是想出门。
她问：“怎么啦？”
“去集团找沈总，辞职不干了。”
“别别，”甄美丽把门关好，转身说：“坐下坐下，说说怎么了，别这么大火气行不行。”
“太欺负人了，简直就是卸磨杀驴。”
“卸磨杀驴？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没听出来么？我这刚当上董事长，他立即不让我管招投标了，这不就是成心么？”
如果刚才史达理没找甄美丽，她还真摸不清他说的意思，但史达理都对她点透了，她明白他在闹腾什么。于是说：“你的意思是你当了董事长，还要继续担任副总？”
“我当董事长兼管招投标有什么啊？难道不行么？”
“奥，你说这个啊，我也不懂这里面的事，依我看是不行，不知对不对。”
“怎么不行了？”
“人家刚才不是说了么，要成立施工总承包部，几个部门要合并，如果再归你管，机构怎么改革啊？”
“改什么革啊？我现在就去集团，问问集团同意不同意。告诉集团我辞职不干了，有他没我有我没他，我这次同他死磕了。”
甄美丽劝他：“算了吧，甭那么想不开了，你现在不是当上董事长了么？大气一点吧，不有那么一句话么，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好好当你的董事长吧。”
“不行，我这口气出不来。”
甄美丽看他给台阶不下，像孩子一样矫情，有点不耐烦了，加上本来刚才看他在会上哭，打心里看不起他，沉下脸说：“那你可想好了，别到时他没告你，你自己把自己告了。”
“什么意思？”他满面狐疑。
“什么意思你真看不出来么？现在大家都在向着他，希望招投标不用你管，为什么呢？你以为这些年你们搞特殊化，公司不知道么？你们的投标保证金都去哪啦？你们的业务招待费都招待谁啦？你们成天吃喝玩乐、游山玩水花的的是谁的钱？你们系统管财物的亲口告诉我，你连家里买酱油都开发票，让人家给报销，这事要是给抖出来，你脸上好看么？”
张柏年吓一跳，因为甄美丽从来没说过这种话，他问：“这是吴麻子说的？”
“干嘛吴麻子啊，谁不这么说啊？我跟你说，吴麻子虽然对我不咋地，但据我观察，他还真是纯爷们儿，人家背后从来不说别人坏话。除了他你说谁不说你？我告诉你一句话，不管你信不信，有人已经放话了，说只要查招投标的账目，你弄不好和张承志一样，都得叫警察抓起来。人家说你和沈总、张承志没少用招投标业务洗钱。”
“谁说的？”张柏年瞠目结舌，额头的汗一下就出来了。
“你甭管谁说的，反正不是我说的，也不是我编的，说句不好听的话，你好自为之吧，可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那我现在怎么着？就忍了么？”他撅着大嘴，像孩子受了委屈那样。
“你不忍怎么着？你也不想想，你斗得过人家么？你还想找沈总，说不好听的，还想把沈总扔里面么？”停顿了一下，她继续说：“现在就找人家去和好，以后捧着饭碗吃饭，甭总想摔盘子玩。”
说完，她轻蔑的看了他一眼，扭着浑圆的臀部，迈着优美的舞步，气哼哼的走出了门。
快到办公室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身上了楼梯，到四楼公司组织部办公室，来找组织部长程芩。
甄美丽与程芩都是科级干部，俩人面和心不和，一直处于互相看不起、明争暗斗的状态。见到程芩她面无表情的交待：“刚才经理办公会定了，由我担任董事会秘书，兼任办公室主任，你们按照程序，起草一份公示通知，送给我看一眼，再转给董事长和总经理。”
程芩“嗯”了一声就不再言语了，甄美丽知道她不服气，没说别的，砖头一扭一摆的走了。
她走远之后，程芩冲着她背影的方向，狠狠的骂了一句：骚B！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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