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在我的记忆中,少年的岁月里,多半是没有父亲的。我只知道,父亲在很远很远的地方。
家中过日子,全靠母亲掰着手指头精打细算,让我们兄妹的生活苦中有甜,让我们家的年味不至于太凄凉。
我们家的屋子座落在几个坟旯旮间。除了两间正屋,石头砌的,石板盖顶,还向西搭了间偏屋,土垒墙,茅草盖顶。茅草屋又一分为二,一半做猪圈,一半做磨坊。磨坊有一道小小的后门,可以通向屋后一片片小小的菜园。
春天,母亲带着我们挖土,施肥,丢种,种下玉米、辣椒、豆角、茄子、瓜子……秧苗长出来了,母亲除草,大哥也是,二哥用镰刀挑猪能吃的东西,我们称之为猪草,姐和我把猪草背到村边小河里淘洗干净背回家剁碎,等母亲熬成猪食喂猪。小妹小,一两岁吧,也有模有样地扯着草……
夏天,秧苗开花了,碎碎的豆花紫白紫白,一藤一藤的瓜花爬向坟头,爬向草屋,更别提红红的玉米须和金色的向阳花了,都开得生机勃勃,漂亮可爱。
有的瓜花下结了一个个极小极小的瓜,有的瓜花就只是花。母亲便叫我或姐摘一把无瓜花洗净煮熟用辣椒水拌了下饭。那饭啊,纯纯的大米饭是没有的,纯纯的玉来饭也是没有的,玉米面加麦麸加跺碎了的土豆叶,除了大哥能吃一大碗,其他皆是一小碗,母亲还会从自己的小碗里匀些给正长个儿的二哥。家中的日子啊,吃了上顿愁下顿啊。
秋天,地里的东西长出果实了:青青的毛豆角,长长的扁豆角,紫紫的茄子,红红的辣椒。饭前,我随意一样摘几个,经姐姐的巧手加工,几个简单美味的菜便摆出来了。我和小妹早早地等在饭桌边,口水都快流出来了。母亲带着大哥二哥在外辛苦劳作终于回家了。瞧着摆在小方桌上的饭菜,母亲不言语,她的微笑就是对姐姐最好的夸奖。当然,饭菜统统光盘。
冬天来了。数九哪个寒天啊,室内,水缸里的水结成冰。室外,路结冰,田结冰。行人走在路上,如溜冰,稍不小心就是一跤。年迈之人是不敢出门的,坐家里守柴火或煤火,烟管是没有的。一般家庭的屋子四面八方透冷风。我们身上皆穿一两件薄薄的单衣,且是补巴叠补巴的。欲穿不补巴的衣服?那得等过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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