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架波音707客机从首都机场起飞,几分钟以后发动机突然起火,机组呼叫塔台,请求放掉燃油之后返回机场迫降,塔台回复说必须请示上级,然而该项请示在各级部门辗转经过了16道关口,始终没有人敢拍板同意。
1973年9月9日凌晨1:08,一架巴基斯坦航空公司的波音707,从北京首都国际机场起飞,前往巴基斯坦的卡拉奇机场。
飞机上共有乘员138名,其中大部分是来自亚非国家的体育代表团成员,第二届亚非乒乓球友谊赛刚刚在北京闭幕,他们打完比赛,正在从北京乘飞机前往卡拉奇然后再转机回国。
机上还有一个来自布吉纳法索的政府访华代表团,当天刚刚受到了周总理的接见,为了安全起见,中国民航派出了一名领航员和一名报务员。
飞机升空飞行了四分钟之后,驾驶舱突然警报声大作,警告显示三号发动机起火。机组人员连忙启动灭火系统控制火势,同时由中国报务员向塔台呼叫,720呼叫塔台,发动机起火,请求返回机场,需要放掉燃油,请回复。
因为飞机起飞才四分钟,油箱里的近20吨燃油还没有怎么消耗,为了安全迫降,必须放掉多余的油料。
塔台指挥员张明亮接到呼叫以后不敢做出决断,因为从未遇到过需要空中放油的情况,所以机场周围没有划定空中放油区,航班询问在何处放油时张明亮一时无法做出回答。
于是他立刻请示上级,接到汇报的是民航北京管理局政委,不属于业务领导,对此也拿不定主意,因此火速将此情况汇报给民航总局调度室和北京军区空军司令部值班室,然而接到请示的值班领导同样不敢轻易表态,情况继续被逐级上报,层层请示,经过了16道关口,始终没有人肯站出来点头同意。
客机在夜空中盘旋,发动机的火势仍然没有得到控制,机舱里乱作一团,因为来自不同国家,所以没有一个统一的调度指挥,惊慌的局面一时无法控制,机组在焦急的等待着塔台的回复。
再看地面塔台,扩音器里不断传来航班的呼叫, 呼叫塔台,请指示放油区,收到请回复,收到请回复!塔台指挥员张明亮比机组还要紧张,急得浑身冒汗,时间1分1秒的流逝,却迟迟等不来上级的批示。
百般无奈之下,他想起了民航总局副局长张瑞霭,他知道当天张瑞霭并没有值班,而是在家中,于是他违反常规,直接打通了张瑞霭家中的电话。
急促的电话铃惊醒了睡梦中的张瑞霭,半夜来电话,张瑞霭知道不是小事,了解情况之后立即下达明确指令:同意返航,立刻给航班指定放油区域,并做好地面应急保障工作。
此时张瑞霭睡意全无,立刻起身前往机场,然而当他赶到塔台时,了解到的情况让他非常震惊,塔台并没有给航班指定区域放油,飞机仍在空中盘旋,张瑞霭大声质问张明亮:“为什么还不引导飞机放油?”得到的回答是,民航总局调度室刚刚传来指令说:北京是首都,不同意空中放油!
这就意味着飞机要么通过空中盘旋的方式消耗燃油,要么只能在满油状态下冒险进行迫降。
张瑞霭听完后非常愤怒,他暗自庆幸,幸亏自己及时赶到现场,如果下完命令就认为万事大吉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他立刻命令张明亮,迅速引导飞机放油,全力保证飞机返航。张明亮此时反而犹豫起来,心里想现在总局来了明确指令,而张副局长就在眼前,他不知道该听谁的,张瑞霭看出了张明亮的心思,大声说道:“立即执行命令,任何后果由我一人承担!”
张明亮迅速向客机发出指令,720,720,同意放油。接到塔台指令的航班,如同在黑暗中看到了光明,整个机舱立刻安静了下来,在塔台指挥下,飞机迅速飞往机场北侧山区地带,在指定空域放掉了多余的燃油,然后开始紧急迫降。
波音707有4台发动机,虽然3号发动机着火后停止了工作,但是另外三台发动机工作正常,放完燃油之后,飞机的动力表现改善了很多,但是由于大火已经燃烧了半个多小时,机翼出现了损伤,机身开始明显抖动,给降落带来了不小的困难。
还好机组成员技术过硬,沉着冷静,虽然飞机着陆时不够平稳,在跑道上滑行的时候也有很大的跑偏,最后总算有惊无险的停了下来。
100多名乘客快速离开了飞机,有些乘客边跑边擦眼泪,有些乘客边跑边感谢上苍,一小时前他们在这里开心的登机起飞,想不到一小时以后,以这样惊魂的方式又回到了这里。消防员迅速扑灭了大火,此时已经是凌晨2点。
令人意想不到的是,此时塔台突然接到了总理办公室的电话,要求立刻同意飞机放掉燃油后降落,原来层层请示的脚步一直没有停止,现在已经请示到总理办公室,接到报告的周总理很着急的反问道:“这样的事情还用请示吗?”
他知道层层请示到他这里一定已经大费周章,所以不能让指令再通过层层下达的方式传给塔台,周总理要求工作人员直接给塔台下达指令。但是他们想不到飞机已经安全落地。
当周总理得知飞机已经安全降落的时候,十分惊讶也非常欣慰,他更想知道是谁有这么大的魄力,提前拍板做出了正确决定。当他听到张瑞霭的名字时,总理他老人家会心的笑了。
原来张瑞霭曾经为周总理的专机当了20年的机长,这个人总理再熟悉不过了,不但飞行技术过硬,而且做事干练果断,顾全大局,敢于担当。在执掌飞行的过程中多次化险为夷。虽然现在身为总局的副局长,遇到重大的飞行任务,还经常被安排为机长。
本来事情到此应该圆满结束了,但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人始料不及,民航总局决定追究张瑞霭的责任,理由是他命令塔台允许飞机放油之后再返航的做法,没有得到总局批准,总局主要领导认为这属于擅作主张,违反了规定。
周总理知道此事后非常生气,他专门召集有关部门开会,对这种不负责任的官僚主义作风,进行了严厉的批评,他说:“关键时刻,领导的决定应该尊重一线指挥员的意见,这就跟打仗一个道理。张瑞霭同志做得很好,我们应该向他学习,不管做什么决定,国家和人民的利益始终应该放在第一位。”
当天值班的一位副局长为自己辩解说,他本来是同意飞机放油返航的。周总理严厉的责问说:“那为什么请示还层层上报到我的办公室呢?说到底你就是不敢勇于承担责任!”见到总理是真的生气了,在场所有的人都不敢再推卸责任,虚心的做出了自我批评。
周总理作出指示,迅速组织技术力量,为首都机场划定放油区,并且将此事件通报整个民航系统,认真学习讨论,引以为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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